&esp;&esp;高沅将他从上到下看了数遍:“里面都有什么?”
&esp;&esp;谢漆没看他,转向了工部的官员:“劳烦大人兵分三路,一去京兆尹报案,二去大理寺,三进宫上报,兹事体大,不好拖延,此处先封锁起来。”
&esp;&esp;“怎么了?”高沅急忙跑到他身边去追问,“你带我进去看。”
&esp;&esp;“小孩子家家看什么看。”谢漆皱着眉飞快地骂了一句,继而要轰走他,又把高沅整得牙根痒痒。
&esp;&esp;他怒气冲冲地不走,谢漆扫了他一眼,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,又继续向工部官员说话。
&esp;&esp;“府宅深处吊了一百二十七具尸体,地面上还有四十二具。年限有远有近,最远大概是四年,老少青壮都有,太多的尸骸积在里面,引来了成群的蝙蝠和腐鼠,其中毒气浓厚,恐怕需要调配许多仵作和医师来。”
&esp;&esp;一番话说完,在场的人都懵了。
&esp;&esp;梁千业第一个回过神来:“此处是宗室的地,怎会有这么多的……骸骨?”
&esp;&esp;谢漆想起那飘洒满地的泛黄雪利银钱欠条,闭上眼说不出太多的多余解释:“等上边派人来调查吧。”
&esp;&esp;何家死不足惜。
&esp;&esp;他无意识地蜷起指尖,手忽然被握住了。
&esp;&esp;一回头便看见了高沅那双又浊又清的眼睛。
&esp;&esp;他问他:“你看到那些东西,怕吗?”
&esp;&esp;第66章
&esp;&esp;“你怕吗?”
&esp;&esp;高沅揪着谢漆不放,谢漆抽出手挥手想让他走远点:“我身上有腐气,离我远点。”
&esp;&esp;谢漆转身一走他却紧跟着:“我怎么没闻到?”
&esp;&esp;谢漆懒得理他,找了腿软的宗室要了这选址宅子的平面图,展开看了片刻圈出宅中西北角的一排厢房。
&esp;&esp;高沅又不依不饶地问他:“你数了一百多具尸体,真的不怕?是杀人如麻了见惯了?”
&esp;&esp;谢漆看着图纸,眼睛阖了片刻,睁开眼看向他:“是啊。我在王爷这个年纪时已经杀了能堆满一个乱葬岗的人数,行了,你满意了吗?”
&esp;&esp;高沅表情微变,看他走到哪就跟到哪:“我不是来捣乱,玄漆,你犯不着这么抵触我。你跟我说说,里面为什么那么多尸体,是被人杀了丢进去的吗?”
&esp;&esp;“不是,基本是自尽的。”谢漆刚说完,梁千业也过来问明情况,他便指了图纸的东北墙线,“这里位置偏僻,太久没有人来维护,墙边有破损,大抵最开始是被一些流民钻进来当避难所了,可惜避难不成,遂一死了之。”
&esp;&esp;高沅伸手戳他戳的位置:“为什么要跑到这里面来寻死?”
&esp;&esp;谢漆看向梁千业:“梁公子走商,应知道何家在民间设有不少钱庄,开了一个叫雪利银的应急账吧。”
&esp;&esp;梁千业眼皮一撑,一时之间明白过来了:“原来是还不起那债,所以纷纷以死来勾销账务了。”
&esp;&esp;高沅看他们说话脸上俱是不爽,挤进他们俩中间问起梁千业雪利银的由来。
&esp;&esp;梁千业简单解释一通:“何家钱庄在好些年前便设了这个雪利银,供民间有急需用钱的去借。期限一到便得还钱,除了归还所借数额,还需得还数额增生的利钱,借的越多还的越多,借的越久也还的更多。起初雪利银规定的还利不多,民间借的人不少,到得后来,如今的何家主上位,雪利越来越高,前面所借的人还不上,越拖所欠越多,道便越走越窄了,许是到了最后走投无路,欠债者便以死了之了。”
&esp;&esp;高沅匪夷所思地只看谢漆:“只是没钱便要跑到这里来寻死?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,命在身在,还能找不到活计?”
&esp;&esp;谢漆不太想和他说话,把图纸折好递给梁千业,自己快步走远去通风口的位置吹吹风,散一散身上隐约的腐气。只是眼睛虽然眺望着灰蓝的天,眼前却不时晃过方才清点人头的场景。
&esp;&esp;一百二十七具上吊的,四十二具以其他手段自尽躺在地上的,腐烂的,破败的,新近的死不瞑目的,旧亡的眼珠被啃噬殆尽徒留眼窝的……骷髅和腐尸不会说话,他们只是死前张着嘴。
&esp;&esp;谢漆伸手捂住口鼻,眼前忽然有些发黑,顾不得脏乱快步到台阶的边缘去坐下了。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了许多过去的记忆,他人生当中杀过的人,处理过的尸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