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鹃和鹧鸪在旁帮忙将沉香研磨成粗粉,干姜与茱萸子磨成细粉。张月盈接过粉末过筛,混入了郁金香花泥之中,捏成了长片。
张月盈揭了盛有苏合香油的罐子,将长片一一置于油中,静等着香片浸泡完毕。
张月盈借着灯光翻动着百宝楼的册子,记录的册子一式两份,一本送到了京兆府,剩下的一本就被张月盈要了过来。她一行一行看下去,不知翻了多少页,在银鎏金累丝炸珠垂头钗那一栏登记的乃是楚王妃皇甫白英。
纤长的睫羽投下一片弧形阴影,张月盈手指滞在那一行小字上,久久未曾移动。
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,牵涉到的这些人……
张月盈不敢细想。
拉钩上吊她不过是想要吓吓他,他却敢……
杜鹃拨动了熏炉里的银丝碳,回头对张月盈道:“姑娘,火差不多了。”
鹧鸪取了一个竹制抽屉过来,张月盈用镊子夹了被苏合香浸入味的香片放在上头,送到熏炉上去慢慢烘干。
因点了炉子,屋内暖融融的,杜鹃捡了几枚炭火放进手炉递给张月盈,“姑娘仔细着些手,若是生了冻疮就不好了。”
儿时,张月盈冬日贪凉跑出门晚学,手被冻的通红,十根指头肿胀到了平常的两倍粗,被楚太夫人压着泡了一个冬天的热水又涂了冻疮膏才好了。此后,虽未曾再犯过,鹧鸪和杜鹃她们还是对此万分小心。
“早已涂过润肤的乳霜和花露,担心这个做甚?”长冻疮的滋味并不好受,张月盈自个儿也不愿意再来一回,接过手炉放在膝上,一手贴着手炉,一手翻着鹧鸪新拿的话本子。
晚风轻轻吹着流云,寂寂冷辉透过窗棂缝隙洒满内室。
张月盈沉默了一会儿,问杜鹃:“外头人还没走?”
声音轻的几乎微不可闻。
杜鹃正在关照着熏炉的炭火,回答:“奴婢听着外头人还在。”
“方才出去的时候瞧见人就等在檐廊下面,怎么说都不肯走。”鹧鸪拿着鸡毛掸子清扫着家什的灰尘,顺口插嘴道。
虚开一道半指宽的窗缝,如水寒意一阵一阵往屋里涌,张月盈仅触了几息便合拢窗户,吩咐:“将我另一个山水梅花铜手炉寻出来。”
话里的手炉是三年前张月盈常用的,直到换了如今这个白铜镂空手炉方被逐渐闲置。
鹧鸪领了命,只以为自家姑娘偶然想起了旧物,打算拿出来用一用,在侧间的黄花梨大箱子里翻找了约半盏茶的功夫,找着了另一个手炉,然后朗声问道:“已寻得了,姑娘可是要换了这个。”
张月盈饮了一杯新热的豆蔻熟水,淡定道:“添了碳,送到外头去。”
两个丫鬟被张月盈的吩咐骤然砸懵了半个脑袋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姑娘心里的气说消也没全消,惦记着外头风寒天冷,专门让她们送取暖的物件出去,可话里透出的意思仍旧是闭门不见。
鹧鸪和杜鹃二人很快达成了共识,主子们的事他们自去操心,她们这底下的丫鬟只管依着姑娘的意思行事便是,于是,鹧鸪拿着装了暖碳的手炉退出里屋。
檐廊下,小路子揣着手踱来踱去,不知过了多久,浣花阁正堂的门拉开了一条小缝,露出了鹧鸪的半个脑袋。
小路子忙凑过来:“鹧鸪姑娘,可有什么消息?”
鹧鸪将手炉递给小路子:“我家姑娘给殿下的。”
小路子面上闪过一丝惊喜,思忖王妃的态度这是缓和了,那么……
鹧鸪一眼便猜出了他的小心思,出言:“就是送个手炉,旁的想都别想,秋夜风急,让殿下趁早回前院歇着吧。”
“好吧。”小路子眉目立马黯淡
下来,整个人蒙上了一层灰色,捧着手炉去寻沈鸿影。
沈鸿影伸手拂去卷落在氅衣上的枯叶,垂眸盯着山水梅花铜手炉半晌,语气里带着些许怅然:“拿给我罢。”
铜手炉被双宫绸制成的套子包裹着,上头用苏绣绣着喜鹊登枝的图样,刚一入手,暖意便从炉壁透出,手心霎时回暖,全身随之暖和起来。
青年指腹摩挲着炉套上凹凸的绣纹,回头望着长灯满挂的屋子,绰绰人影从窗扉透出隐约的痕迹。
沈鸿影闻见一股细微妩媚而甘甜的香味从里头溢出来,暗流涌动,颦了颦眉,而后笑了。
灰氅青年脊背挺直,背影端方清华,任由黑暗一点一点将他侵染。
已至午夜子时,浣花阁内仍飘散着淡淡的华帷凤翥香,量虽少却香气馥郁,久久不散。
天气渐凉,罗汉榻上已换了厚重些的锦帐,浅蓝的绸帐垂落将床周围得严严实实,一丝冷气都钻不进来。
张月盈独自躺在温暖的被窝里,翻来覆去,却并无睡意。按理,没人同她挤,能够独占一张大床,怎么扑腾都行,应当觉得舒服才是,怎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。
想她做什么?
不能再想了。
张月盈咬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