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月底,31日那天。
我在家里等章言礼回来吃饭。章言礼的开心农场已经90级了,我登录他的账号,帮他收了一茬甘蔗和草莓。信箱里的邮件,我也帮他收了,开心农场好友7791告诉他,刚才他把【不准偷我的蘑菇】摊子上的所有胡萝卜和草莓蛋糕都购买完了。
章言礼又改了开心农场的昵称,这个月他叫“不准偷我的蘑菇”。上个月他叫“草莓大盗”,上上个月他叫“蘑菇没有心”。叫“不准偷我的蘑菇”,是因为总有人来偷他种植好的小蘑菇。叫草莓大盗,是因为他总去偷别人的草莓。叫蘑菇没有心,是因为我缠着他想要和他接吻,他说我只是图他的身子,对他没有真心。
时钟在墙上走得很慢,好像卡进去了一只小蜗牛,把所有的时针、分针、秒针都带得慢下来。
凌晨一点,我接到章言礼助理的电话,说章言礼出了车祸,在急救室。我急匆匆地打车去医院,带上我所有的钱和卡,还有章言礼的身份证,好帮他办理住院手续。
章言礼在病房里。一见我,他就笑,说:“来了啊?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,跑来医院,是不是很冷?”
我握住他的手,他手上都是伤口。
他的手掌贴在我的脸颊上:“我看见了,你帮我收了麦子。谢谢宝宝。”
我的手仍旧在颤抖。
章言礼叹了口气,于是把他食指上的黑色戒指取下来,戴在我的左手食指上:“没事儿的宝宝。”
“我不是章宝。”我说。
“我知道,你是蘑菇。”章言礼很轻地说,吻了下我戴着戒指的左手食指。
章言礼真的能够分得清,我和章宝的区别吗?
我很害怕,怕他嫌弃我的笨拙,怕他嫌弃我说话不动听,怕他嫌弃我帮不上他,我的勇气永远在章言礼面前投降,不曾满过。
如果章言礼是一座森林就好了,我会让这座潮湿的森林里长满蘑菇。
喜欢章言礼的心情,每天都会多一分。
他喜不喜欢我都没所谓,他只要照顾好自己,平平安安的,比什么都强。
李棉带我去给章言礼办理住院手续,缴纳款单。章言礼的助理汇报,说车子被人动过手脚。
“停车场的监控拍到,许殷默的人,上过车。”助理言简意赅地说。
“嗯,这件事到这里就好,不要声张。”章言礼说。
他给助理炫耀我上周给他买的领带:“你帮我拿去干洗店干洗一下,上面占了玻璃渣,有血的地方都要洗干净。”
我和李棉站在旁边,李棉戳了戳我的手肘问我,是不是在和章言礼交往。
我摇摇头,否认了。因为事实就是如此,我撒谎也没有好处。
章言礼高声说:“怎么就没交往啦?夺我初吻的人不是你了?”
我无奈地喊了他一声:“哥,有外人在……”
章言礼说:“外人在,你就不对我负责了?是不是啊,小老公?”
李棉简直笑不出来,他说他需要冷静。
开春那几天,许殷默逃去国外避风头。
苟全也跟了过去。卉卉阿姨在开春那几天,身体不让不舒服,进了医院,过了三天左右,因为突发性急症,没有抢救过来,在医院里死亡。
二叔那会儿还在赌馆里,他那天输掉了三千块钱。
章言礼接到医生电话,伤势刚好没几天的他,抛下正在开会的股东,开车到医院,见了卉卉阿姨最后一面。
我到医院时,收赌债的男人们为了堵我二叔,正围在医院门口。章言礼在挨个打款,收欠条。
我着急过去,章言礼把我挡在身后,对那些男人说:“别打我弟弟的主意,你们身上还有债要还的,都找我。”
那几个男人当然不敢惹章言礼,所以只好嬉皮笑脸地答应。
等他们走了,章言礼才带我进病房。
卉卉阿姨像一颗死掉的葵花种子,一动不动。春日阳光明媚,卉卉阿姨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,也是好事。她生来漂亮,想必死后也会成为一朵漂亮的花。
章言礼颓然地坐在凳子上,我走过去,蹲在他面前,托住他的两只手掌:“我会一直在。”
章言礼的目光扫过我:“我没有到需要安慰的地步。”
“嗯,是我想要安慰你。”我说。
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,于是打电话叫二叔来处理卉卉阿姨的后事。
二叔想要继续打牌,我吼道:“你是不是要等到家破人亡才肯罢手?”
“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?”二叔怒吼,“老子想来就来,不想来,你就用刀架在老子脖子上,我也不来!”
我挂断电话,章言礼沉默着帮卉卉阿姨收完尸。
他叫了护工,加了三倍的价钱,恳求护工帮卉卉阿姨换上她喜欢的花色旗袍。
护工嘟嘟哝哝地说晦气。章言礼在旁边好言好语地说还能再加钱。
我看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