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柏亭突然道,“观剧手册上有写,尊重演员,严禁喧哗。”
沈总没反驳,他呵了一声靠上椅背,不喧哗了。
但只是不喧哗。
谢时暖的手被他攥住,不用力拔不出来,可用力又怕惊扰周遭的观众,最终,她只能任他攥着。
下半场有名场面。
范柳原和白流苏站在坍塌的废墙前聊天荒地老。
这原本是谢时暖最喜欢的一幕,可惜旁边端坐一尊瘟神,台上情深意重,台下暗潮汹涌。
这尊瘟神是专门来添堵的,他目光专注望着舞台,手上却动作不停,捏着她的掌心翻来覆去的把玩,揉面团似的。
谢时暖紧张,出了一手的汗。
沈牧野一个侧身凑到她耳边。
“这么湿要不要给你擦一擦?”
暗沉沉的剧院视线受阻,其他感官就会格外敏感,耳畔一阵酥麻直达脚底,谢时暖越发坐立难安。
沈牧野见她不言语,便当真取出帕子,一点点擦拭她的掌心,从手腕往上,细致的,一根一根擦,两根指头中间也不放过,伸进去擦。
丝绸质感的手帕轻柔划过手掌,黑暗里,氤氲暧昧。
谢时暖寒毛都要竖起来,这不是擦手,这是凌迟。
林柏亭察觉到了异样,频频投来眼神。
“时暖,怎么了?”
他低声询问。
谢时暖只得凑过去低声回:“没事,他坐在旁边,我有点紧张。”
最后那个张字差点变调,她硬生生拉了回来,坐正,深呼吸。
沈牧野很突然地咬了她的指尖。
真是天上地下只此一个的浑蛋啊,她想。
明天就是订婚宴了,他是见她还没屈服,不高兴了,专程来提点她。
不知熬了多久,备受折磨的下半场终于结束。
谢幕环节,剧场亮了灯。
亮起的刹那,谢时暖奋力收回手,不料沈牧野也在同一时间放开。
力气用过头,谢时暖猛地一歪倒在林柏亭身上。
林柏亭第一时间接住。
“看来你是真紧张。”
说着,他看向沈牧野,敌意满满。
“明天是沈总大喜的日子,沈总不陪陈小姐却跑来剧院当电灯泡,不担心陈小姐知道了不开心?”
“电灯泡?”
沈牧野将手帕仔细叠好,放进口袋,“林医生给自己的定位很不清晰啊,我大嫂目前的男友姓刘,可不姓林。”
“林还能排队,沈只能是过去时了,沈总。”
沈牧野的额角青筋直跳,寒气森森,林柏亭不再理他,护着谢时暖离开了座位。
顺着散场的人流,两人一路行至剧院大厅,沈牧野不远不近地跟着,毫无离开的打算。
林柏亭皱眉:“时暖,你在这里等一下,我去应付他。”
谢时暖一把拉住他。
“他是有事找我,这样,柏亭,你驾车到门口等我,我马上就出来。”
林柏亭看了看她又睨了一眼沈牧野,无奈道:“要是应付不来记得叫我,时暖,你有朋友,不是一个人,明白吗?”
谢时暖拼命点头:“明白。”
支走了林柏亭,谢时暖回身,沈牧野恰好走到了身后,两人就此面对面。
大厅灯火通明,男人终于能好好观赏。
烟紫色的中式连衣裙,低低的交领,流畅的剪裁,裙长刚过膝,通身只有腰侧缀着一粒白玉扣。
这条裙子他不陌生。
出差江城,沈牧野听人介绍工艺,随口报了尺码,让一位退休已久的红帮裁缝制了月余,没有价格,因为只此一件。
他眉宇间的阴郁不散:“这条裙子是两年前我送的,大嫂很会借花献佛。”
谢时暖这些天的心思全在别处,根本没空管穿搭,挑衣服时她只看了颜色,忘记了渊源。
“送我的就是我的,我喜欢穿给谁看就穿给谁看,沈总不会这么小气吧。”
沈牧野勾唇:“答对了,我很小气,除非大嫂明天穿着这条裙子去我的订婚宴上演奏,不然我不保证会干什么。”
“演奏的服装已经定好了。”
“现在改了。”
谢时暖反驳的话吞了回去,跟沈牧野打嘴仗,她真是闲的。
“沈总要是无事就请回,我先走了。”
话音未落,一群观众从出口处涌来,沈牧野上前两步将谢时暖护至大门后头,堪堪避过人流。
光明戏院是老戏院,一应装潢都是老式的,大门口是一溜又高又大又重的鎏金玻璃门,玻璃是雕花刻纹的,绘着梅兰竹菊,里里外外的灯火,在门后交错出隐秘的角落。
沈牧野的影子笼罩在谢时暖身上,有种拥抱的错觉。
她抬首看他,他垂眸,语气冰凉。
“明天就是我的订婚宴了,谢时暖。”